相比于人,物质的存续往往是更为持久的。三千多年前,商代王室贵族上自国家大事,下至私人生活无不求神问卜,以占卜结果决定行止。所以,占卜成为了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,政府设立有专门机构负责此事,刻有占卜记录的甲骨,都被作为国家档案保存起来。因此,甲骨文成为研究商代历史的第一手资料,反映公元前1300年到1000年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。春秋战国时期,简牍开始成为记录的主流载体。简牍是对写有文字的竹简和木牍的概称,用竹片写的书称“简册”,用木板写的叫“版牍”。超过100字的长文,就写在简册上,不到100字的短文,便写在木板上。如《尚书》《论语》这样的经典著作便被整理在简牍之上。秦汉时,纺织工业开始发展,生产出了细薄的丝绢,由于丝绢有质地柔软轻便、书写方便、可随意折叠、易于保管、便于阅读等特点,补救了简牍档案笨重量多、不便搬运、难以保存的不足,所以在秦汉时期,宫廷文书、官方文书便开始使用丝绢代替木竹,产生了缣帛档案。荆轲刺秦时所携带的督亢地图便是缣帛所制。到了两晋时期,造纸技术发展趋于成熟,纸具备缣帛所具备的优点,同时还价格低廉,是书写的不二之选。纸质档案的普及让记录的成本大大降低,让更多的信息得以保存,是档案发展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。没有这些经久不衰的记录,千年后的我们便没有四书五经,不知秦扫六合,难窥古人风骨。留存这些记录的,则是档案。
档案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,而在于它所承载的内容。我不是一名专职的档案工作者,但档案所承载的历史,对我有着很大的吸引力。我们时常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听闻过去的故事,但当老一辈人逝去,他们的经历往往随着时间而凋零。当故事不再被传承,随故事一起湮灭的,还有故事里体现的正直、勇敢、无私和坚强。而档案的存在,便可以弥补这一缺陷。
2018年,在恩施州来凤县的一个普通小区里,一位95岁高龄的老人深思许久后对儿子说:“去把屋里的旧皮箱拿出来吧。”儿子打开这63年前的旧皮箱一看,顿时蒙了:转业军人证明书、西北野战军报功书、“人民功臣”勋章、三枚军功章、“战斗英雄”荣誉称号…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老父亲。原本这只皮箱是他打算深藏一辈子的秘密,谁知道国家新成立了退役军人事务部,要采集退役军人信息,需要详细报告个人信息,并如实提供相关的证明材料。在退役军人事务局,打开那一摞红布包着的厚厚档案,这位老战斗英雄的功绩才重新被世人所熟知:1948年,参加壶梯山战役,获师一等功,被授予师“战斗英雄”称号;参加东马村战斗,获团一等功;参加永丰战役,获军一等功、特等功,因战斗英勇,获时任西北野战军司令兼政委彭德怀签发特等功《报功书》……正是由于档案的存在,这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才能被后人熟知,他所拥有的坚守初心、不改本色、朴实纯粹、淡泊名利的品质才能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。
欲知大道,必先为史。翻开历史的档案,我们看到的是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浴血奋战的历史;是存亡之秋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历史;是民族危殆之际,兄弟阋与墙,外御其侮的历史。因为档案的存在,我们得以以史为鉴,总结经验。一个国家需要保存足够的历史资料并传承下去,才能让后人更好地了解这个国家的发展历史和传统文化。中共中央总书记、国家主席习近平说过,“高度重视修史修志,让文物说话,把历史智慧告诉人们,激发我们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,坚定全体人民振兴中华、实现中国梦的信心和决心。”在过去,因为技术手段的不足和时代的局限,许多文件资料得不到妥善的保存,历史事件的原貌难以得到更丰富的呈现,造成遗憾;可以保留下来的,却因为载体的脆弱而被束之高阁,难以飞入寻常百姓家,其承载的内容无法被广为传播,难以展现档案价值。而现在,随着技术手段的发展,许多历史档案、文化史料与互联网、大数据相链接。“云游故宫”“数字敦煌”等线上博物馆项目;通过影像、幻灯片展出名人字迹、书信作品;通过拍摄纪录片让即将消失的档案资料“活”过来。这些技术手段不仅让档案本身更加易于保存,更重要的是让档案承载的历史广为流传。近年来,随着各大影视作品、博物馆走红网络,激起年轻一代人对民族历史和文化的浓厚兴趣。青年一代因兴趣而了解,又因了解而热爱,这一代人将怀抱文化自信,昂首挺胸面向世界。
以史为鉴,可以知兴替。2021年,党中央通过了第三个历史决议。决议梳理了从建党以来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和经验,系统解释了过去为什么我们能够成功,以及将来如何才能继续成功。历史是最好的例子,而承载历史的档案,是我们储存历史、了解历史的唯一方式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要清醒地认识到,档案工作犹如史官,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,在新时代更要创新运用新兴媒体技术,让“兰台人”成为历史的“传承人”。